崔健:因为诚实,所以经典
唐拉拉 于 2016.10.21 08:12:52 | 源自:腾讯娱乐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07.00/21

如果不是9月30日于工人体育场盛放的“崔健滚动三十”演唱会,我们几乎意识不到,30年已经飞逝而过。从《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到《光冻》,从《一无所有》的呐喊到《死不回头》的坚持,崔健用为数不多的6张专辑滋养和激励了整整三代人。

听众既为崔健作品中强劲的节奏和伤感的旋律所打动,更为歌词里所呈现的批判意识和对抗精神所感染。所以,多年来,崔健都被很多人视为精神上的知己,视为冲在时代前面的英雄。而实际上,听众和崔健之间可能一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误会——歌词在崔健自己的心目中,恰恰是最次要的(至少是最后形成的)。崔健不停地试图创造新的律动、新的节奏,然后再为这音乐写出与其能量所匹配的歌词,而非是人们所想象的意识先行。所以崔健自己说:“我的歌词都是音乐写出来的。”音乐给他灵感、勇气、和自我表达的能力,这使得他的歌词有一种由内而外穿透身体的力量。

如果你除去强加给崔健的光环朴素地看待歌词,你会发现,崔健那些给与我们巨大冲击力的歌词实际上都是在抒写自身对时代的本能反应。这种本能的反应有时候愤怒和试图冲撞,有时候软弱和无奈,始终没有改变的只是他的理想主义色彩。《红旗下的蛋》中已经直抒胸臆地说过“石头虽然坚硬,蛋才是生命”,而新专辑中《滚动的蛋》中则艰难而坚定地唱出“雨后的大地,走路更难,因为这泥土,比这皮肤更软。我不知道前面是否还有风险,嘿,我漫漫地走着,像个滚动的蛋”。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崔健从未停止过对未来的坚信,和前行的脚步。只是,人到中年的崔健不再如热血冲头的青年般嘶吼“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野”,取而代之的是伤感而性感的旋律所透露出的真正理想主义者的坚韧。

新专辑《光冻》,咋一听,没有那么激烈和花哨了,但细听,就会发现音乐的层次更细腻更丰富了。就像崔健自己说的“去掉油盐酱醋花椒大蒜的调料味,你会发现原味的青菜是最好的”。所谓干货,就是如此吧。但不可否认,干货太朴素,第一眼并不诱人,认识它需要时间。

其实,崔健所有的作品都是需要时间来认识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除外,之后的每一张专辑,都是几年后甚至十几年后才被大家恍然大悟地感慨道:“原来老崔早就这样做(音乐)了,早就这样说(歌词)了。”其实崔健没有野心代表大家,但恰恰是因为他诚实地表达了自己,所以,人们感同身受。不夸张地说,崔健的每一张专辑都是时代的经典,每一首歌都能镌刻在听者的骨头里,因为每一张专辑都对应着那个时代理想主义者的现实状态。

与此同时,每一张专辑也都甩掉一批歌迷。听众越来越少,但死忠越来越忠。当人们还在热衷于《一无所有》的集体呼喊,《解决》、《红旗下的蛋》、《盒子》等歌曲就一改抒情的旋律,用机关枪般的快节奏和密集的歌词让一些听众无所适从,而对意识形态的批判和挑战也几乎到达了让人心惊肉跳的边界;当人们还沉浸在崔健颠覆性的社会批判时,崔健的目光却从虚无的远方收回到现实,用《无能的力量》环顾周遭,开始直视已然纷纷犬儒的理想主义者们身上的每一个不敢自视的痛。有趣的是,当人们已经习惯了《混子》、《蓝色骨头》这种长篇叙事的风格时,新专辑《光冻》却让人跌破眼镜地走向了抽象的诗意,这让很多人再次摸不着头脑。

而只要沉下来看,我们会发现,除了音乐风格的自我突破,崔健的表达方式和精神内核没有丝毫改变,从他踏上摇滚之路之初,他的歌曲就在描述两性关系,而我们则从两性关系中解读出政治,解读出人与社会、人与时代的相爱相杀的矛盾关系。在《光冻》里,两性关系依然被反复描摹的,同时也承担着隐喻的功能。我们依然可以从中看出歌者对当下社会的独特而强烈的认识与感知,《阳光下的梦》是个温暖的坑,阳光下的梦是粉红的天空,粉红的天空是歌者及同时代所有人所深陷其中的社会,既绚丽又令人窒息,既给人以快感又让人逃避。所以,崔健最终还是唱出:“快放开你的手,让我向更远的地方走,在黑夜中流浪,自由。”

新专辑同名主打歌《光冻》,在全篇的开始便为我们刻画了一个透明的墙。人被挤压在时间和空间里,外面的空气成为监狱。然后崔健上天入地地四处寻找突围的方向,“我想离开海水,却使不出力气”(《飞鸟与鱼》);“我只能在水下飞”“呼呼 呼呼 吸吸 吸吸,浑水就是新鲜空气”(《浑水湖漫步》);“外面的妞,你的身旁是北斗,我躺在床上起,我要射中你的星球”,“外面的妞,请你带我离家出走,外面的妞,带我飞出这地球。”(《外面的妞》);“墙外到底是什么,等我把南墙穿透。”(《死不回头》)

作为自由象征的鸟,始终在试图冲破或时代或传统或自我给自己制造的框架,这框架如透明的冰,如粉红的天空,如自由的水和空气,看起来都不是给人以致命压抑的事物,甚至让人沉醉其中的事物,但敏感的崔健依然觉得无法忍受。这是崔健之所以成为崔健的原因,他的清醒,他对歌舞升平的警惕从来没有松懈过。这也许不是刻意而为,敏感似乎已经内化成他的基因。

“姑娘”是崔健歌词里频频出现的意向,有的时候姑娘承担安慰心灵的作用,有的时候则要扮演跟从者支持者的角色(比如《死不回头》中“姑娘你跟在我的身后,恐惧变忧愁,你是否还要跟我走,如果我死不回头”),对此,人们有诸多解读。而崔健自己则解释道:“姑娘不是一个具体的形象,她可能代表我内心的另一个自己。”

通揽整张专辑,我们会感觉《光冻》中的歌词既实又虚,看似写的是两性的故事,但意向又充满变幻的诗意,给人以抽象的感觉。人冻在光里,鸟在水里呼吸,黑暗是自由的,空气像是监狱……这些颠覆性的意向、独特的看待事物的视角也许正是音乐给予崔健的灵感。

当然,我想更多人也许会喜欢《死不回头》这种直白的表述:“废话穿过耳朵,恐惧压歌喉,土地松软沉默,骨头变成了肉。”这是典型的崔氏经典语句,我想不久的将来,这些歌词会与之前所有被奉为经典的歌词一样,会被很多困闷于时代的理想主义者当成新一轮自我激励的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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