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赫:少年冥想的“爱”与“美”
贾晓伟 于 2017.06.12 11:59:14 | 源自:深圳特区报 | 版权:转载 | 平均/总评分:00.00/0

德国作曲家马克斯·布鲁赫1866年前后写成的《第一小提琴协奏曲》,充满19世纪上半叶一位来自科隆的少年对“爱”与“美”的冥想,由年轻的提琴手演绎,最具说服力。这部作品开始构思时,布鲁赫不到20岁。其后打磨了好几年,年近30岁完成。当时,布鲁赫与小提琴高手约阿希姆、萨拉萨蒂交往,对此曲的修订大有裨益。而这部作品的演绎版本里,我喜欢华裔美籍演奏家林昭亮在哥伦比亚公司的录音。那时他一副年轻人的装扮,后来索尼公司重新做了一版,林昭亮的照片已是一个中年人的头像。还是早年的那版最好,味道正,力度足,健康,明亮。据说梅纽因有十几岁时录制的一版,十分漂亮。奥伊斯特拉赫版的热情洋溢,海菲茨版的滴水不漏,都是成年人技术控制下的作品,失去了此曲的“冥想”特质,即没有烟火气的那种“纯洁” 。

  • 匈牙利裔美国籍乐评家朗格说,布鲁赫的作品在美学上守旧,折中主义,学院派,气质不突出,已经被时代遗忘,抛弃(布鲁赫高寿,1920年83岁时去世)。哲学家维特根斯坦在笔记里也以这种态度说过门德尔松,认为他没写过“勇敢的旋律”。他们一致的看法,是布鲁赫、门德尔松的作品力度不够,太柔和,无英雄气派,无男人味。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苛责。布鲁赫的《第一小提琴曲》通篇如同春风与阳光里的美人舞蹈,明丽的线条起伏,飞舞,“冥想”的陶醉感十分迷人,近乎“爱”的一场白日梦。而在德国浪漫主义文化系统里,“爱”与“美”的结盟,要屈从于“死亡”以及“毁灭”,瓦格纳的主题便是如此。诺瓦利斯的“蓝花”落入尘世时,便有了不祥,因为世界以“恶”的力量要囚禁并摧折“美”,不允诺大地上“爱”的美好行程。这个“白日梦”一碰就碎,而过度痴迷此梦的布鲁赫被朗格低估已是必然。

    但中国乐迷喜欢这部作品,不仅在于它“如泣如诉”的抒情性,还在于它与耳熟能详的“梁祝”味道相像。温暖、热烈的气息,跌宕起伏的旋律,十分契合国人对“情感故事”的理解。如果过于抽象,线条坚硬(比如贝多芬的小提琴协奏曲),一些乐迷还不太喜欢。中央音乐学院把布鲁赫的此曲列为业余考级第九级的曲目,学小提琴的孩子们大多都以它一试身手。

  • 就今天的影响力而言,布鲁赫不及时常拿来与他一起论述的门德尔松,更远不及复杂而又气势非凡的勃拉姆斯。他不是对抗瓦格纳时代美学主流的战将,也非一个形式上的革新与开拓者。准确地说,他的作品不温不火,却十分优雅,上不了天,也入不了地,只是在既有的乐思里精雕细刻,美轮美奂。他的“爱”与“美”危险吗?如今人们研究德国“第三帝国的兴起”,把浪漫主义也列入其中——从诺瓦利斯一直到格奥尔格,从贝多芬到瓦格纳,似乎政治与军事上的“畸变”,与音乐与诗歌有关。德国文化的“爱”与“美”里面有“死亡的基因与酵母”,里尔克也说过,美是一切恐怖的开端。但此番追究,未免本末倒置。一个帝国的失败,甚至一个时代的过错,要音乐家共同承担,近乎荒谬与黑色幽默。

    德国的浪漫一代,音乐家与诗人普遍短寿,青春的死亡与救赎,冥想的过度与放大,的确是一个问题。宗教的王国与尘世的王国,由“爱”这个字相连,尘世的死亡与基督的死亡结盟,从诺瓦利斯开始。少女的形象自此也与死亡、哀悼相关。“不朽的少女”,对位“不老的少年”,青春时代的“爱”与“美”,变得幽灵化,神秘化乃至神化,宗教的升华也到场推波助澜。尘世的相遇里,要抽象与象征地提炼“灵的原型”。好在布鲁赫的作品,还算居于不高不低的位置,没有“化蝶”后的过度狂舞,一种抒情的滥觞。我们到了“罗曼蒂克”解体与消亡的时代,但没有了浪漫与冥想,相爱者仅仅是生物,也未免太没意思了。

    如何拿捏“度”,是个难题。尘世的爱,没有飞翔,没有舞蹈,但太天空了,又显得“飘”。布鲁赫的此曲,当是一种情感与想象的美好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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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利浦小双张里,阿卡多+马舒尔的布鲁赫作品太赞了
    发表于2017.06.13 11: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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