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列举一位世界流行音乐史的传奇人物，“流行之王”迈克尔﹒杰克逊（Michael Jackson）肯定是不作他想的人选，但如果把范围变更为当代流行唱片工业，歌王的妹妹珍妮﹒杰克逊（Janet Jackson）肯定将取代其兄长成为这个领域的一代传奇——其实确切地说，应该是“两代传奇”。

珍妮﹒杰克逊（Janet Jackson）

“黄金天价”和“战国服务”

之所以说珍妮﹒杰克逊的传奇是“两代”，因为上世纪九十年代流行唱片产业鼎盛的“黄金时代”和近十年全球唱片工业转型的“战国时代”，这两个时代的转折点标志事件都是由她完成的。

1991年3月，珍妮﹒杰克逊从A&M唱片公司转投新东家——英国亿万富翁理查德·布兰森（Richard Branson）开设的著名独立唱片厂牌维珍唱片公司（Virgin Records），签约金是当时这个行业里破天荒的天价数字——四千万美元。从这份合同开始，全球唱片工业迈进了歌坛巨星的高身价时代，天价合同频出。珍妮﹒杰克逊和维珍签约仅仅九天后，她那位世界闻名的巨星哥哥就以六千五百万美金的价格和索尼唱片（Sony Music）续约。由珍妮﹒杰克逊肇始的天价签约金现象，不单大幅提高了艺人的身价，也急速扩张了唱片公司的市值，成为九十年代到新世纪初传统唱片产业模式达到黄金巅峰的物质基础。

就在上周，又是珍妮﹒杰克逊，在阔别歌坛七年后与新型的音乐版权管理公司——BMG（BMG Rights Management）签下了一纸“艺人服务”合约。这种“艺人服务”合约与当年她和维珍天价签下的那种唱片合约完全不同，顾名思义，“艺人服务”合约重在唱片公司为艺人“服务”，而不是唱片业托拉斯年代里的“资本家剥削”合同。据称，BMG的这种“艺人服务”合约最大的亮点是75%的收入将会归艺人所有，BMG只取25%，而“黄金年代”里的唱片合约，艺人往往只能拿到15%到20%的收入，扣除各种成本实际所得更低。珍妮﹒杰克逊作为一位世界巨星，此番再战江湖完全可以选择世界唱片业“三巨头”（环球音乐、索尼音乐和华纳音乐）之一，“三巨头”也无疑会很愿意和她签约，但她选择放弃“传统合约”，和BMG签全新模式的“艺人服务”合约，可以说珍妮﹒杰克逊在这个唱片业的“战国时代”又开创了一次历史，也毫无疑问的，众多流行摇滚艺人会有样学样，跟上天后脚步和类似BMG这样的新型态唱片公司（目前另一家比较知名的同类型公司是Kobalt Music）签下类似的“艺人服务”合约。

两代传奇的流变

仔细深入珍妮﹒杰克逊所开创的这两代传奇，也可以发现流行唱片工业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被互联网科技打败”的实体经济行业从巅峰跌到低谷的流变过程以及全行业的惊天逆转。

1991年，理查德·布兰森虽然以天价签下珍妮﹒杰克逊，但赢得并不轻松，当时包括老东家A&M唱片公司以及Capitol唱片公司、Atlantic唱片公司等等都在争夺这位正在冉冉升起的年轻天后。理查德·布兰森为了抢到珍妮﹒杰克逊最后出了一个狠招：他邀请珍妮﹒杰克逊搭乘著名的Virgin热气球升空探险，在饱览了大好风光准备降落时，理查德·布兰森对珍妮﹒杰克逊说，除非她答应签约Virgin唱片，否则热气球就降落不了，珍妮﹒杰克逊这才答应了这份合约。

然而一旦答应签约，理查德·布兰森这位当代资本主义世界最著名的资本家之一就显露出了“本性”：他给到珍妮﹒杰克逊的版税是22%，而且有分析家认为，他之所以天价签下珍妮﹒杰克逊，是为了快速抬高Virgin唱片公司的价值，好让其在计划中的出售Virgin唱片的交易中得到更多的钱，因此珍妮﹒杰克逊只不过是理查德·布兰森向买家们开价的一个砝码（果然第二年，理查德·布兰森就将Virgin唱片卖给了EMI音乐集团，到手了10亿美元）。

在唱片业的“黄金年代”，像理查德·布兰森这样的人自然“有钱可以任性”，不过20年后的今天，大家都知道唱片业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烂摊子，风水也就转了过来。

从“黄金年代”大浪淘沙二十年留存到今天的“唱片三巨头”，虽然已经做出了很大的改革，但所谓“尾大不掉”，至少在和艺人的关系上变革并不大。目前世界排名第一的环球音乐集团（Universal Music，珍妮﹒杰克逊七年前距今最近一张专辑的发行公司，同时两年前Virgin唱片也已归入他家）这几年就持续不断被旗下签约艺人投诉或起诉收入不公，成为人们心目中“前朝遗老”的象征。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七年前，另一家唱片业“前朝遗老”——BMG音乐集团因为被收购股权而退出“巨头”行列并寿终正寝，而其母集团德国传媒大鳄贝塔斯曼（Bertelsmann）用这三个字母的金字招牌重新建立起一家音乐公司。新公司从一开始就抛弃了唱片业的传统，从音乐版权这个立足点出发（故此公司的全称叫做BMG Rights Management），面向音乐创作者和艺术家，为他们提供顺应时代潮流的基于数字化的音乐创作和传播的就业环境。在短期内收购了大量的音乐词曲版权后，新BMG再度大刀阔斧改革传统艺人合约，确立了全新的“艺人服务”合约模式，并在收入配比上把传统的“重公司轻艺人”模式整个颠倒了过来。

当然因为行业收入总量的大幅缩水，今天珍妮﹒杰克逊那份75%从实际所得上来计算很可能还没有她当年和Virgin签的22%所赚的多（笔者咨询了BMG中国公司的员工，但并没有得到确切数字），但是至少，这是一种质上的改革。说白了，如果珍妮﹒杰克逊现在和“三大”签约，能拿到的钱就更少得可怜了。

全世界花了十多年的时间眼巴巴等着新兴数字音乐产业能够一举革了传统唱片产业的命，建立一个新天地，这可惜这一天迟迟没有到来。而在这变得越来越可疑的等待中，大家似乎都忘了传统唱片产业其实自己也能革了自己的命，同样也可以闯出一片新的天地。当我们再回头审视珍妮﹒杰克逊在1991年和2015年开创的这“两代传奇”，或许后一种“革命”的可能性变得更大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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